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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,一位名叫“阿香婆”的網友在網上發表了文章《南方第一高樓之征地拆遷令我感到弱勢》。作者自稱是一位來自深圳蔡屋圍村的60歲釘子戶,不公平補償、強制拆遷、停水停電......文中極盡詳細地闡述了面對惡意低價征地時的無能為力,作為弱勢群
2007年,一位名叫“阿香婆”的網友在網上發表了文章《南方第一高樓之征地拆遷令我感到弱勢》。作者自稱是一位來自深圳蔡屋圍村的60歲釘子戶,不公平補償、強制拆遷、停水停電......文中極盡詳細地闡述了面對惡意低價征地時的無能為力,作為弱勢群體的老夫妻,不得不拿起法律武器保障權益。
文章一出,一時間猶如靜水投石,立刻引發了廣大網友的熱切關注。輿論不出所料,一邊倒地聲援“弱勢群體”阿香婆夫婦。最終這場網絡盛宴,以這對夫婦得到1700萬賠償款告終。然而在獲得天價賠償款后,這對夫妻卻分道揚鑣,這是怎么回事呢?
開發區的“釘子戶”
1980年,與香港比肩而立,經濟卻天壤之別的深圳,被列為重點經濟發展專區,為著成為國際化大都市而飛速發展。經濟中心,在硬件打造上自然是重中之重。于是根據藍圖,深圳區域內各片區征地、收購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。
2007年,為追趕美國紐約,深圳建設工作寸步不停。距離深圳帝王大廈不遠處的蔡屋圍村,一舉成為深圳的重點開發地區,瞬間從破舊雜亂的城中村身價倍增,變得寸土寸金。然而收購工作的進行卻并不是一帆風順的。這雖然關乎著民眾的生活環境改善,但村民們并不領情,對待拆遷收購依然很抗拒。
尤其蔡珠祥和張蓮好夫婦,就是帶頭反對拆遷的佼佼者。而張蓮好則是前文中在網上發帖的“阿香婆”。
起初,相關部門提出為蔡屋圍村的村民提供6500元/平方米的拆遷補償款。但是沒有人同意,村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此,家鄉故土她們難以割舍。況且一旦拆遷,未來是否居無定所,能否保障生活,這些不穩定因素都讓村民們無法接受。
在此之前,蔡珠祥和張蓮好夫婦在村子里有一棟四層高的小樓以供出租。過慣了收租養老生活的他們,自然不愿意接受這樣的一錘子買賣。在他們看來,房子在,錢會源源不斷。如果答應了按房屋大小拆遷,一筆錢無法確保自己晚年衣食無憂。
于是夫婦倆煽動村民,抗議政府的改造進程。蔡屋圍村屬于經濟區的中心,工程時間把控異常嚴格。在村民無法接受的情況下,政府不得不再次退讓。這一場拉鋸戰一直到2006年才有了進展,相關部門在補償款的基礎上加大了籌碼。
村民們除6500元/平方米外,還將得到每棟樓30萬元到36萬元不等的額外補償。并且在后續發展中,村民們將享受商品房的紅利。
這一補償,幾乎沒有人不動心。拆遷款大幅提升,未來的生活也因為年年的分紅有了保障。村民們見好就收,紛紛在同意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可惜蔡珠祥和張蓮好夫婦還是不同意。就因為他們得到的福利,和別的村民無法達成一致。因為早年的經歷,蔡珠祥已經成為了具有香港居民身份的人。這讓他即便對補償滿意,也無法享受到同樣的福利待遇。
看著別人紛紛有了完善的拆遷保障,他和妻子一合計,決定不同意讓出自家地盤拆遷,開始策劃如何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,以保證未來的衣食無憂。蔡屋圍村的工程進行得有條不紊,蔡珠祥和張蓮好夫婦倆的小樓,在一片塵土飛揚中卻始終屹立不倒,成為施工區域的“釘子戶”,倔強地等著開發商松口。此時距離工程開始的時間,已經過去了近三年。
輿論下,強權與弱勢的真相
在此期間,夫婦倆走遍深圳的繁榮區域,以當地最高的房價,向開發商提出每平方米的補償價格要有1.2萬元才行。1.2萬元的均價,不亞于當地最好的商品房價格。加上夫婦倆的小樓原本就是違規增高,按照這個補償價格,整棟樓的補償價格高達1700萬。這無疑是天價,沒有哪個開發商愿意承擔這樣的虧損,事情再次陷入僵局。
經濟區的征地并不是開發商一方的決定,也是地方政府經過深思熟慮決定的結果。面對這對老年夫妻的油鹽不進,深圳國土局直接下了通告,讓他們搬走。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夫婦倆不僅不怕,竟一紙訴狀,將國土局告上法院。蔡珠祥拿著房產證,一本正經道:
中國《物權法》規定了,在沒有落實拆遷安置房源和補償政策不到位的情況下,不得實施拆遷,不得損害群眾合法利益。
看似有理有據,但事實上,開發商的補償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只多不少,夫婦倆提出的要求卻是不符合規定的。這一場信心滿滿的官司,以蔡珠祥夫婦倆敗訴告終。
于他們而言,敗訴不意味著落敗。為了利益,他們置法律的判決于不顧,另辟蹊徑,再次爭取他們的訴求。這一次,他們利用了廣大群眾同情弱者的心理,如文章開頭所言,將自己的經歷寫成長文,放到了網上,企圖利用輿論向政府和開發商施壓,來達成目的。
當然,文中利用藝術加工的手法,大肆渲染了自己的可憐和無助。一對無依無靠、無權無勢的老夫婦,與趾高氣揚、強勢逼人的開發商形象形成鮮明對比。在文中,他們卻絕口不提開發商拒絕的原因和他們敗訴的原因。
正如他們所預料的那樣,“強制拆遷”、“補償款不足”、“年邁夫婦”、“孤獨無依”這樣的詞匯,個個都觸及到了網友敏感的神經。文章一炮而紅,后續也如他們所料,同情和關注源源不斷地向他們涌來。
成為“斗爭”名人的他們,面對日日上門的媒體和熱心群眾,完全不見了強勢逼人的嘴臉。只是捧著房產證,坐在一片塵埃中的獨棟小樓前,不厭其煩地對來人訴說自己的經歷和自己抗爭的依據,試圖博得大眾的認可和支持。
網上對夫婦倆刻意制造的慘狀同情不已,對強權的聲討也一浪接一浪。代表著普通人對立面的開發商和政府百口莫辯,也沒有人想聽他們的“自證”和“狡辯”。雖然知道真相的除了當事雙方外,還有義憤填膺的村民。他們不恥夫婦倆的貪得無厭,卻人微言輕,無法在網絡上激起水花。
面臨巨大的公眾壓力,開發商在不能強制拆遷的情況下,不得不與蔡珠祥夫婦開始一輪又一輪的談判拉鋸戰。這個時候,這片區域的工程進度飛快,這棟小房子一天不解決,耽誤的工程就多一天。經過反復拉扯,開發商心力交瘁,長痛不如短痛。
2007年9月,雙方經過4輪談判后,開發商最終滿足蔡珠祥夫婦的要求,補償了他們要求的1700萬元款項。
這場輿論戰,蔡珠祥夫婦以絕對優勢贏得了話語權。他們勝利的背后,是輿論攪亂真相,引發反向效果的典型案例。10月,帶著天價補償款,這對夫妻搬離了小樓。在一片“最貴釘子戶”的調侃聲中,迎接他們的幸福生活。
然而夫婦倆與開發商長久斗爭得到預期賠償后,始終站在統一戰線的蔡珠祥張蓮好夫婦,卻將這筆錢彼此平分,結束了夫妻生涯。群情激昂的網友們這才發現,夫妻兩人表現出的相濡以沫,攜手并進,只是為了利益的暫時合作。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感情糾葛呢?
一直嘗試追上時代的步伐,一直失敗
時間回溯到60年代,內地知青張蓮好來到尚在貧窮的蔡屋圍村,年輕貌美的她,一來此地,就受到了眾多青年的愛慕。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和熟悉,張蓮好在眾多追求者中,選擇了雖然貧窮,但卻積極向上,陽光俊朗的蔡珠祥。
那個年代特有的純樸,讓兩人并沒有因為眼前的貧窮而氣餒,反而齊心協力,將日子過得清貧卻幸福。當時蔡珠祥是村里的拖拉機手,是不可多得的技術工種,張蓮好則負責管理著村里的荔枝林。兩人的工作在村里都算光鮮,一個月的工資加起來卻不到30元。
只有兩個人的時候,可以有情飲水飽。但隨著孩子的降臨,父母的年邁,夫妻倆的壓力越來越大,生活也愈加拮據,入不敷出。
1972年,張蓮好懷了二胎后,蔡珠祥再也坐不住了。他不想再拿著30元的工資讓一家人受苦,趁著自己還年輕,他想出去闖一闖。不說大富大貴,至少比在小小的村子里要有更多可能。
說走就走,蔡珠祥選擇的地方,和當時的大多數青年一樣,是香港。這個與深圳緊密相連,在別人口中猶如天堂一般,遍地黃金的地方。按照當時的政策,蔡珠祥是無法合法地到達香港的,所以他選擇了偷渡。風險與機遇并存,他將自己的命運握在了手上。
到了香港,因為沒有身份,他租著最狹窄的屋子,做著最低賤的工作,打碎了牙和著血咽,終于每月掙到了300元,節省至極,可以每月郵回家200元。雖然每月寄錢寄信,但心里對妻兒的掛念只多不少,他已經回不去了。
1974年,港英政府推出“抵壘政策”,蔡珠祥取得了香港合法居住證,成為了一名合法的香港居民。身份的變化,并沒有讓他得到太多的福利,反而此時深圳被劃為經濟開發區,遍地是機會。曾經因為同樣的話,他從深圳偷渡到香港,如今也是同樣的話,他卻沒有機會偷渡回去了。
渾渾噩噩四年后,香港的發展,更是將身無長處的他遠遠落在身后。回家回不去,香港也找不到前途。1979年,蔡珠祥再次做出選擇,與同鄉一起飛往厄瓜多爾,企圖改變命運。正是這一年,蔡珠祥與在家里遙遙等待的妻兒失去了聯系。
在厄瓜多爾的幾年,他開了餐館,組建了新的家庭,妻賢子孝。他本沒有再想回國,不曾想國內發展之迅速,讓國外的他也如雷貫耳。奔波半生只為求財的他,又一次丟下妻兒,踏上了偷渡回國的飛機。
來來回回偷渡,蔡珠祥就在奔波中度過了他的半生。再次回到蔡屋圍村,熟悉的房子比起印象里破舊了不少。走得時候還年華正好的妻子張蓮好,如今也成了體形臃腫、花白了頭發的婦人。她接納了丈夫的歸來,但多年的分別,兩人之間的感情早已消磨殆盡。同一屋檐下,不過陌生人。
深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煥然一新,位于城中的村子也成為租房的熱門地區。夫婦倆見狀,將自家小樓裝修一新,加蓋到4層,正式過起了收租為生的日子。
一個半生清貧,一個終年勞碌,此時猶如退休老人一般的閑適生活,無疑兩人都很滿意。直到蔡屋圍村拆遷的消息,打破了他們之間的寧靜。
尊重時代,無悔選擇
當轟轟烈烈的抗爭落下帷幕后,手握巨款的兩人,終于也不再想將就。他們將錢分成四份,夫妻倆和子女一人一份,從此分道揚鑣。
回憶起蔡珠祥的半生,一直在追著時代的步伐,從未停歇,卻每一步都錯過。他的每一次選擇,時代都像是和他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。時隔多年,誰曾想當時他要求的1700萬,對于現在的深圳而言不過是小數字。曾經的同村人,早已富足有余。而他僅僅在遠離故土的地方買了一套三居室,平淡生活著。
當被問道有沒有后悔時,他淡然說道:“我只是做了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。如果當時不拼一把,我連今天也沒有。”是非對錯任人說,時代的弄潮兒,時代的紅利,終究不是人人皆能夠得到的。
丁悅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