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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回頭看時,她意識到,這次失敗的整形,更像是一支火把,把原本隱藏在日常瑣碎里的火藥引線漸次點燃,直至燒壞了她的全部生活。一個月前,35歲的孫雨一個人搬進了新租的房子。這里沒有喋喋不休的婆婆和母親,沒有沉默不語的丈夫,睡覺和起床的時間可以隨心
再回頭看時,她意識到,這次失敗的整形,更像是一支火把,把原本隱藏在日常瑣碎里的火藥引線漸次點燃,直至燒壞了她的全部生活。
一個月前,35歲的孫雨一個人搬進了新租的房子。
這里沒有喋喋不休的婆婆和母親,沒有沉默不語的丈夫,睡覺和起床的時間可以隨心,床單和窗簾是自己喜歡的顏色。除了洗手間,找不到一面鏡子——這是孫雨最怕見到的東西。
孫雨坐在窗前,陽光溫柔地灑進來。圖/侯雪琪
盡管恨死了鏡子,可遇到后視鏡、電梯玻璃,只要有鏡子或能反光的地方,孫雨總忍不住駐足,鎖住目光觀察自己。平常出門,她會努力把眼睛睜得大大的,甚至避免眨眼,擔心眼周多余的皮膚會吸引到任何目光的停留。身邊沒人時,她會嘗試微閉雙眼,卻合不緊,上眼瞼一道道疤痕和贅皮揪在一起,延伸到眼頭處,又凹陷了下去。迎著光,她來回調整雙眼的角度,用手指按著說,“看到了嗎,就是這里一道溝,最丑”——這是兩場連續失敗的雙眼皮整形手術留下的痕跡。
這雙眼睛在之后被鑒定為九級傷殘:雙眼閉合不全、遺留疤痕、角膜斑翳等。
最近幾天,孫雨心情還不錯。3月15日,她剛打贏了一場官司,被告是一家北京的醫美診所。
這場官司和背后的兩次整形,一度把她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——毀容、離婚、焦慮、與孩子分離、母親患病。而她本人,更被視作這些災難的“始作俑者”,“自作自受”。
直到十天前,北京朝陽法院一審認定:涉事醫美診所因虛假宣傳、診療不當,須賠償孫雨70余萬元。宣判當天,朝陽法院召開了醫療美容糾紛審判暨典型案例發布新聞通報會,孫雨的案子作為典型出現在了新聞里。發布會中,法院還就預防和化解醫美糾紛提出倡議,并建議修訂完善相關法規和責罰條款。
孫雨覺得很“提氣”,接連在一個整容失敗者維權群里說了好幾次:“太振奮了!”她告訴全現在,這是她這些年來,第一次獲得如此有力量的認可與支持。她終于有底氣告訴別人,自己是一個受害者,而非作繭自縛。
她也終于有了時間和心思回溯這些年的經歷。再回頭看時,她意識到,這次失敗的整形,更像是一支火把,把原本隱藏在日常瑣碎里的火藥引線漸次點燃,直至燒壞了她的全部生活。
孫雨總忍不住看后視鏡觀察自己。圖/侯雪琪
雙眼皮
火把是從眼睛開始點燃的。
35歲的孫雨天生單眼皮,腫眼泡。兒時的照片上,她皮膚白皙,身材勻稱。但從那時起,她就堅信自己不好看,極少拍照,懶得收拾,因為“眼睛是硬傷”,甚至“功能”都欠缺:“眉目傳情、眼波流轉這種詞只屬于雙眼皮。我這種單眼皮能干什么?只一種眼神,直直的,楞楞的。”
母親也是單眼皮,她曾經斬釘截鐵地判斷女兒的眼睛“不好看”。
孫雨有記憶以來,母親提到的美女,無論身邊人還是明星,都忽閃著一雙大眼睛。孫雨上中學時,有親戚做了雙眼皮埋線手術,大家都說她變漂亮了很多。母親告訴孫雨,等你考上大學,媽也帶你拉雙眼皮去。
夢想在2009年終于實現。那一年,23歲的孫雨在北京上大四,即將畢業參加工作。母親親自帶她去全國最有名的三甲醫院做了雙眼皮全切手術,花了三四千塊。
那次手術恢復得很快。消腫后,隨著眼皮上的脂肪被抽走,眼框周邊漸漸撐開,眼睛大了好幾圈,睫毛也終于翻了上去。“眼睛會說話了。”鏡子前的孫雨覺得,自己“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”。
雙眼皮的世界是嶄新的,并且自帶濾鏡。那之后,孫雨愛上了化妝。很多人夸她的眼睛漂亮,有的甚至問,“是不是新疆人啊?”
孫雨覺得,告別單眼皮后,一切似乎越來越順了。
但也有些話讓她惴惴不安。孫雨記得,曾經的男朋友談起自己的擇偶標準,其中一條就是不能“整形臉”。孫雨心里一邊慶幸自己的人工雙眼皮可以以假亂真;一邊暗自較勁:這雙眼皮還能修得更自然一點嗎?
此后幾年,她繼續微調,先后又兩次進行了雙眼皮和開眼角的手術。對于鏡子里的自己,她愈發覺得滿意了。
在孫雨的認知里,雙眼皮修復是正常的補充診療,為的只是在原有基礎上修補,追求更美的效果。之后回憶起來,她無法確定這算不算一種“上癮”。
孫雨在來美安術前(圖1)術后(圖2)眼睛對比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“正軌”
那之后,“雙眼皮、大眼睛”的孫雨走上了被安排的“正軌”。
孫雨是河北人,在距北京三小時車程的一個縣級市長大。
北京一度是讓她癡迷的城市。她喜歡穿梭在胡同和高樓大廈間,感受分寸間的寬闊和包容,更令她流連的是無盡的可能性與想象力。曾經,她在北京的一家互聯網創業公司上班,雖然對業務知之甚少,但常被老板叫去頭腦風暴——小到網頁按鈕的設計,大到項目的立意,都有人征集她的意見,“你會覺得,原來你的想法如此重要和有價值”。
但這些閃著光的價值感很難與幾百公里外的母親共通。
在母親眼里,孫雨和絕大多數北漂一樣,奔波、辛勞、看不見未來,有些女孩子三十歲后還沒有成家,在北京”留不下”也“走不了”。
母親開始做孫雨的思想工作:如果不能在北京扎下根來,就盡快回老家,謀一份穩定的工作,在適宜的年齡結婚生子。母親曾是孫雨崇拜的人——她是當地工會副主席,在小城市里小有臉面,人脈極寬。比孫雨小五歲的弟弟大學畢業后,也接受了母親的建議,成為了工會的一員。
母親的游說越來越密集和堅決,27歲那年,孫雨扛不住了,她參加了當地政務大廳招聘考試。面試官是母親的朋友,孫雨順利被錄取。她回到老家,成為了政務大廳里一個普通的文員。
文員的工作清閑而枯燥——打字、收發材料、看報紙,尋不到成就感。收入和北京縮水了好幾倍,扣完五險一金,只剩一兩千塊。但在父母輩的眼里,這個工作體面穩定,她總算”回到了正軌“。為了讓孫雨感到安全,母親還為她購置了市區最好地段的房產和一輛小轎車。
孫雨心有不甘,但也自我寬慰:父母是為自己好。接下來,她順從地接受了相親的安排,并如母親所期待的那樣,在短短幾年內,結婚、生子,并且因為孩子辭掉了工作。
孫雨在母親家 圖/侯雪琪
2015年夏天,孫雨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。由于早產,兩個孩子出生時一個兩斤多,一個三斤多。整個家庭都沉浸在喜悅中。孫雨記得,丈夫抱著孩子對她說,希望女兒長大后也像她一樣有雙大眼睛。
但隨之而來的瑣碎,徹底攪亂了她的生活。
早產的雙胞胎先在醫院的保溫箱里住了半個月,回家后很長時間都沒有吮吸的力氣。孫雨回憶,頭幾個月最煎熬。每天,她都無數遍重復著一項最基礎的任務——先把奶水吸出來,倒進奶瓶里,再用手扶著奶瓶45度傾斜,往孩子嘴里送。
早產兒太虛弱了,有時候“40分鐘才能咽下去幾毫升”,更多時候會吐出來。她只好一遍遍地喂,一遍遍地擦,兩個孩子輪著來。時間長了,孫雨抱孩子和喂奶的手開始抑制不住地抖動,后來她查資料,知道了這一癥狀的名字:媽媽手。
丈夫在北京工作,每個月才回家一次。一天,孫雨對好不容易回家的丈夫抱怨自己的辛苦。一旁的婆婆聽到了,沉下臉來:誰當媽不是這么過來的?
在好友朱雙雙看來,孫雨是一個“對任何事情都比較理想化”的人,“但是結婚生孩子后,發現生活的真相一地雞毛,她就崩潰了”。
一個人呆著時,孫雨總會想念孩子。圖/侯雪琪
催化劑
一地雞毛的生活在偶爾的爭吵和持續的隱忍中繼續。慢慢地,敏感的孫雨發現丈夫一回家就愛睡沙發,幾乎沒再碰過她,眼神里也沒了從前的興趣。
她開始觀察自己——生下孩子的兩年間,胖了二十斤,皮膚也越發松弛、發皺,胸部下垂,眼角也耷拉了,顯得“很老很沒精神”。很快,對自我的厭惡將她淹沒:“換了是誰也沒有興趣吧”。
孫雨急切地想要做出改變。第一個闖入腦海的念頭就是修復雙眼皮。畢竟這是她嘗過甜頭的“變美”項目,效果立竿見影。她覺得,這一次需要更大力度的改造。
在曾經做過多次手術的眼皮上再加工,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。打開百度,孫雨搜索雙眼皮修復,霸榜第一、二、三名的北京的“來美安醫美診所”(以下簡稱“來美安”)的廣告進入了她的視線:“亞洲眼整形修復大師曹仁昌教授(韓國)首席嫡傳大弟子”、“眼整形修復技術國際品牌”、“專注眼整形修復四十年”。打開醫美軟件app新氧,這家診所也有著廣泛好評。
孫雨曾在網上看到的“來美安”的廣告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瀏覽一番后,孫雨心動了:“除了貴,沒缺點”。
沒有和丈夫商量,2017年4月,她獨自去了北京。面診時,除了孫雨提出的修復雙眼皮項目外,醫生極力推薦她同時修復內眼角和填充脂肪,稱“只有這樣才能達到’內折’的自然效果”。醫院承諾,將讓她做app的案例模特,還將以她為案例公開授課,手術時會有各地醫生前來觀摩學習。
這讓孫雨相信,自己接受的是一場備受重視的手術。
最終,這家雙眼皮修復機構開出了一張價格為79280元的手術單。孫雨只有不到五萬塊存款,為了實現“更完美”的效果,她向弟弟借了錢,又在網貸上借了款,湊夠了手術費。她想象著經此一役,就能重新找回自信。
但真正躺在手術臺時,孫雨的心里卻開始打鼓。手術室里并沒有說好的學習和觀摩,傳說中的主刀“名醫”王振軍也不像她想象中專業靠譜——不但在手術前姍姍來遲,還在手術過程中表現粗暴,是她過去所有手術中感受最痛的一次。手術快完時,經護士提醒,這位王醫生才想起還有個“調整雙眼皮寬度”的項目未做。
孫雨甚至聽到王醫生說了一句,“腫成這樣……就憑著感覺調吧”。她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做完手術后,孫雨沒敢回家,暫住在朋友家。這位朋友對全現在回憶,當時的孫雨整張臉都腫脹得厲害,睡覺時眼白也露著,看著很不正常。
經歷過一段忐忑不安的恢復期后,孫雨失落地發現,她的雙眼皮形態越發怪異了。不僅如此,在之后的日子里,她畏光流淚,不敢拉窗簾,還出現了眼閉合不全、暴露性角膜炎、干澀疼痛等基礎眼功能問題。
孫雨不甘心,跑去找來美安講理。2018年3月,對方答應為她進行免費的第二次手術。然而,二次手術后,孫雨的眼部形態問題并未得到改善,眼功能問題反而加重了。孫雨這才意識到,她陷入了一個經過夸大和虛假宣傳的美容陷阱。自己的眼皮已經被過度切除和“開發”,再難挽回了。
孫雨現在的眼睛仍面臨閉合不全等問題。圖/侯雪琪
孫雨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“丑八怪”。原本指望靠眼睛拯救的婚姻,也隨之漸次崩塌。
一開始,丈夫偶爾還安慰她,時間久了,孫雨發現丈夫越來越不耐煩。她近乎本能地認為:自己被嫌棄了。雖然事實上,丈夫和婆婆從未對她的眼睛和手術直接發表過任何評論。
壓抑的情緒越滾越大。孫雨開始尋求新的改變方案——要求丈夫換工作回到身邊;要求賣掉市區的房子去北京郊區買房子;要求借錢開始新的事業……這些想法被家人們視為激進且不切實際。
矛盾日益升級。2017年的一天,她再一次和丈夫因為工作的事爭吵。兩個孩子嚇得大哭。情急之下,孫雨抱起孩子就準備走。當著公公婆婆和孩子們的面,情緒突然激動的丈夫對孫雨動了手,“拽著頭發拖,邊罵,邊踢”。
沒有任何人拉勸,孫雨被巨大的恐懼罩住了。那晚,她帶著孩子哭著回到了娘家。母親聽說她的遭遇后,只是嘆了口氣,勸她第二天回去。
“沒有人理解我,沒有人支持我”,孫雨覺得生活走入了死胡同,“開著車的時候,甚至都想一頭撞死”。她提出了離婚,但卻遭到了母親的百般阻撓。
孫雨的情緒一天比一天激烈。母親覺得她瘋了,一天到晚守著她。有一次母親叫來表哥帶孫雨去精神病院看病,她奮力掙扎,被表哥死死地按住。孫雨至今記得當時表哥對她說的話:就你現在這模樣,還想離婚?你以為你還能嫁出去嗎?
后來,孫雨被確診為重度焦慮。在接受心理和藥物的治療后,她還是和丈夫和平地結束了婚姻。中途,她因無力爭奪兩個孩子撫養權,又崩潰了多次。
因舍不得媽媽走,孫雨的孩子抱住她哭。圖/侯雪琪
孫雨逐漸意識到,當年的自己深受產后抑郁等影響,某種程度上,眼部整形也許被她錯當成了舒緩抑郁的一個出口,但最終卻因為失敗的結果而成了更多災難的催化劑與放大器。
被毀容者
離婚后,孫雨的母親覺得女兒丟人,終日與她爭吵。沒多久,母親被確診為肺癌早期。
孫雨認為自己是“罪魁禍首”,她承擔起了陪護母親的重任。在照顧母親的間隙里,她漸漸平靜下來,開始與母親和解。 與此同時,她決心維權,并開始在網絡上尋找同病相憐的人。很快,她加入了來美安“被毀容者”的群組。孫雨發現,群里的姐妹們有著極其相似的經歷——都是被鋪天的廣告誤導,匆匆面診、疊加項目,花銷巨大但效果慘不忍睹。
經過搜集證據大家還發現,來美安不僅通過營銷、競價排名等手段進行了大量虛假宣傳,多次受到工商部門的行政處罰,里面部分醫生的從醫資質甚至都令人存疑。
孫雨這才意識到,原來被過度醫美的不止她一人,她也并不完全是那個“自作自受的女人”。
孫雨和她的藥。圖/侯雪琪
起初,維權者們希望與來美安達成賠償的和解,挽回經濟損失。2018年,曾牽頭維權的白女士因尋到媒體曝光,與來美安診所達成了私下一對一和解后,將幾百人維權群解散。此后,另一位來自新疆的姐妹何欣告訴大伙,她再去來美安維權時,遭到了對方毆打。
孫雨和其他姐妹憤憤不平。大家商量著,要尋求更嚴肅的維權途徑。2018年11月,孫雨聯合另外6位素昧平生的姐妹對來美安提起民事訴訟。代理此案的律師聶學告訴她們,這樣的醫療起訴并不容易,耗時耗力,作為原告,她們需要收集大量有效的證據。
2019年5月,孫雨等7人第一次在北京做司法鑒定,鑒定結論認定“7名患者的眼部損害情況均與醫方手術存在因果關系”。但其中僅有四人被鑒定為九級傷殘,另外三人“因后期做了修復,不宜以當前狀態鑒定傷殘等級”。
由于在術后曾做過激光祛疤修復,孫雨當時沒被評上傷殘。她很不服氣,持續的暴露性角膜炎和疤痕仍在折磨著她,情況并不比其他人輕微,為什么算不上傷殘?律師告訴她,可以申請補充鑒定,只是需要比其他人花更多時間。
孫雨決心死磕。
此時,距離她在來美安的第一次修復手術已經過去了近兩年。孫雨回憶,由于時間跨度長、影響因素多,這個傷殘鑒定并不好做。她記得,每次鑒定時都有人說:視力模糊、眼部形態下垂甚至怪異等問題,有可能是由于衰老、休息不好等問題導致,很難歸因。
為了證明手術對身體的持續的損傷,做出有效而權威的司法鑒定,之后的一年多里,孫雨在每一次角膜炎復發時都去北京的三甲醫院看病,前前后后跑過數十家醫院。2021年3月,孫雨最終拿到了九級傷殘的最新鑒定結論。
孫雨最終收到的鑒定報告。受訪者供圖
維權不斷推進的同時,孫雨與群里的姐妹們的交流也越來越深入。她發現,那些隱秘生長于婚戀生活里的困苦和壓抑、一觸而發的崩塌也不獨屬于她——失敗的眼部整形曾讓來自新疆的何欣飽受丈夫冷眼,丈夫嘲笑她“家中來小偷都會被嚇跑”,家暴甚至也隱匿在她看似平靜的生活中;二十多歲的湖北女孩小盧,手術前本來已和家境優越的男友訂婚,被毀的面容最終也毀掉了她和男友的愛情;而更普遍的,是姐妹們在失敗手術后都懼于見人的自卑與壓抑。
孫雨發現,自殺的想法幾乎在所有姐妹的敘述中出現過。
所幸,她們都堅持等到了一紙“救命”的判決。孫雨案子開庭前的2020年12月,其余的6名起訴者也都獲得了一審判決的勝訴,獲得總計382萬元的賠償。
雖然賠償還沒到手,但判決里的認可已足夠將她們從絕望的邊緣拉回。孫雨隱隱感到,這也許會成為扭轉自己生活下滑軌跡的一個契機。
這個春天,孫雨也確實感到生活的冰面有了松動的跡象——母親的身體逐步康復,去婆家自由看望女兒的次數也多了,她還變賣了母親曾為她購置的房產,手頭也寬裕了不少。目前最急迫的,就是尋找愿意接收她的、靠譜權威的大夫幫她修復傷痕累累的雙眼。
這一次,孫雨只希望找回一雙正常人的眼睛。
(應受訪者要求,文中人物為化名。)
張書